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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梅长苏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景琰的声音，他尚有理智时，自然是希望景琰做一个好皇帝。可是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理智，就上次他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拒绝萧景琰，后来干脆直接吻了那头大笨牛。

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？可能就是知道反正自己也活不久了，放纵一次也无伤大雅。或者说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，总得让自己不留遗憾地离开世间。

他在战场之上时，也会想想萧景琰，想想两个人在一起温润的时光，没有外物干扰，就说说话，下下棋。有的时候自己会有一种冲动，告诉那个呆子，自己就是林殊，不过终究自己都觉得可笑。十三年的时间，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止时间，有太多东西他们背负不起，也有太多东西他不想让他背负。最终在一缕茶香青烟中，景琰问他所想，就只是摇摇头，道一句走神了。

现在呢？景琰真的在自己旁边吗？梅长苏挣扎着想要看清。意识在模糊的时候又是最清醒的，最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也最清楚自己需要什么？

梅长苏不是一个怕死的人，但是说实话他也不是一个活腻了的人。他有理由想要活下来，他想陪着萧景琰，就算没几年，可有一秒算一秒啊。虽说他自己不想让景琰再一次尝试失去的滋味，他不告诉他自己还活着，可终究是心里挂念着。就好像一直不肯告诉那个大笨牛自己是林殊，心中却又怀着一点小小的不该存在的期待。如果他认清了自己是林殊，那么也不能怪自己不是？

梅长苏对别人狠，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就把人算计到家破人亡，他对自己更狠，他照样可以让自己的心千疮百孔。不过那好歹是人心，好歹他也还是有疼感的，于是他还是任性了，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。事到如今啊，也就只有他敢叫萧景琰这三个字了。

“小殊……你……”

看着梅长苏渐渐转醒的模样，他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人还在睡梦中的状况。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，那人在梦中会叫出他的名字？是不是，那人在梦中会记起自己？萧景琰的手放在梅长苏的手上，进来时就是这样子，若直起来便是标准的十指相扣。

想到这儿，他不觉又用了几分力，心里实在了几分，也不会弄疼他。

窗外的白雪还在飘，冷风的声音连寂静的房间中都听得到。火烛上的光芒在不停地跳跃着，映在窗纸上的暗影也跳动着，就像萧景琰现在的心情。

“景琰……皇上……”

想着的是景琰，等明白过来就成了皇上。

他们有君臣之别，天壤之别。

“小殊……你不要说话。”

萧景琰知道梅长苏在清醒以后就不会说什么让人愉快的话了，还不如让他保持着一室清静，自己也可以好好看看他，看看这个放在心尖的男人。

梅长苏消瘦的厉害，军旅生活他本应是很适应的。梅岭一役，终究是伤的太深，林殊也不可能再回来。萧景琰并非真的没脑子，他当时只是一时激动。相处两年的时间，梅长苏是什么人，他还不清楚？

大家都说梅长苏没变，是因为有那颗赤子之心，他并不这么认为。除了容貌，他的小殊什么都没变！谁告诉你们小殊只有一种字体？谁告诉你们，小殊没有心计？不过是当年的他不想别人说他腕力不比他人，不想别人说这孩子怎么不像林家的孩子，可这不代表他的小殊不会。

萧景琰紧紧的握着梅长苏的手，手上练武而起的茧子是没有了。好在他知道这双手原本就是修长的，没有了薄茧的遮掩，竟有几分秀气在那里。

“景琰……你为什么会在这里？”

梅长苏没有勇气去抬头看景琰，他怕自己会贪婪，会放不下，会舍不得。如果说他们之间真的隔着一片江山，那么退让的就必须是儿女情长，这是梅长苏和萧景琰身为人臣，君王心知的事情。然而世间，知道和做到是两个概念，知道代表会做了会愧疚，而做到就是做了会心死。萧景琰没有勇气去做，他的小殊，他已经输不起，失去不起，甚至于他早已偏执。

“替我问问靖王，救了卫峥，折了梅长苏，他觉得值不值？”

萧景琰是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，可惜那时候夏江都被凌迟了，他想亲口告诉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。

“不值，哪怕天下来换他，都不值！”

这是他的小殊，怎么可能是其他东西可以等价的。萧景琰知道梅长苏不会乖乖的和他回去，他可以等，他可以赌，他等他最终想来；他赌他，心中有爱，胜过天下。

萧景琰不适合做帝王，帝王的眼神不能这么直接，不能让人一看就懂。这是梅长苏第一件想到的事，可是他不知道如今这个境地，只有他梅长苏可以看得懂萧景琰，而萧景琰也只在他面前流露情感。彼时，梅长苏只是笑了笑，他有太多的事情不想萧景琰干，这第一件就是他们的感情。

自古帝王皆无情，有情亦是伤离别。

梅长苏的眼神，萧景琰也懂了。有的时候不须言语，总比说出来时更伤人。梅长苏总是这样的，他不把话说清楚，给了萧景琰希望，又总是用眼神告诉他不可以……

萧景琰觉得有必要把话说开了，他重新吻住了干涩的嘴唇

“跟我回去，不然我就下圣旨。”

这是第一次，萧景琰搬出皇令。

普天之下莫非王土，率土之滨莫非王臣。梅长苏愣住了，他原本以为萧景琰会明事理，会知天下，他让他上位，他就做出这种荒谬的决定吗？

“我就赌这一次，赌你会和我回去。如果我输了，就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，我会按照你的构想做一个好皇帝，可是我不会娶后。如果我赢了，你和我回去，我也会做一个好皇帝，不过我希望你可以陪着我。”

看着萧景琰的眉目，那份认真，自始至终。

“改日再说吧，我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TBC

作者有话说；添了一点内容，算重发吧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