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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第二章

蒙挚来了，孤身一人来的，没有被任何人跟踪。

这是蔺晨掌握的情况，也是最好的情况，可是他蔺少阁主心里怎么就是不踏实呢？萧景琰就真的认定了梅长苏的死亡消息没有假？古言，君心难测，蔺晨是越来越摸不透萧景琰这个当今天子了。说他对梅长苏无情，飞流都不信，那若是有情，为何连问都不问？

按理来说，蒙挚在此时出京，还没个什么好由头，萧景琰不起疑心才有鬼。蔺晨没有说出来，他望了望坐在酒席上谈笑自如的某天才。他才不相信长苏没想过这个问题，那么，想到了不问，就说明他另有安排。蔺晨揉了揉眉心，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，他瞎操心些什么？索性也就摆摆手，随他去吧。

然而情况并不像蔺晨所想，梅长苏自己其实是拿不定主意的。也正因为自己拿不定，所以没提起来。他想的是，倘若自己真的可以侥幸度了这一劫，之后的事又能怎么办？更别说，他能不能平安无事，都还是个未知数。他知道景琰对他的感情，他也知道景琰会给他尊重，会让他选择。这些东西他想想就可以笃定，连个变数都不会有。这一次问题根本就不出在景琰身上，自己才是最应该担心的。

梅长苏爱萧景琰，从林殊开始。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，他很清醒的明白景琰对自己从来不是单纯的兄弟，年少的他还不知世事的艰难，以为在一起就是地老天荒，最终他害惨了景琰。

回到金陵城的他不告诉景琰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为了不再拖累他而已，他和景琰的感情为什么会影响大局，竟没有一个人提起，问起。他用十三年的时间去忘记自己对萧景琰的感情，最后在见到他的第一秒忘了个干净。梅长苏看着蔺晨，少阁主还在逗弄着飞流，似乎不想理他。于是两个人怀着可能对方都已有计划的猜测，干脆放弃了去深究。

蔺晨倒是猜对了一点，萧景琰发现了端倪。蒙挚往琅琊山去，说是去看看梅长苏的遗骨。理由充分，证据确凿，可这不是真的，他保证这不是真的，蒙挚离京绝对不简单。

萧景琰站在宫墙之上，等待着。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觉了，睡下去就满眼都是他，有林殊，也有梅长苏。有的是那个少年纵马长枪，有的时候是那个青年敛眉低笑，到最后都是满眼的血，他就醒了。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，冷风吹进来，让那个痕迹变得冰凉，一如他的心，坠落冰窖。初时他总会不分白天黑夜地思念着他，哭晕在书案上也不止一次。直到母后把他拉到了林殊的灵位之前，就在那一秒他哭不出来了。

他想告诉小殊，他想他了，他不要他活在心中，他要他在身旁。可在那一秒，他没有任何泪水，也没有任何语言。静妃的身体在看到那个灵位的时候又颤抖了一下，萧景琰猛然明白了。不是大家不难过，不是大家不伤心，但总得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才是。这个人是自己，也必须是自己，因为这是小殊最希望的，到如今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悲伤了。

很久以后，当梅长苏问起他那夜的事，他都是糊弄过去的，他告诉自己的爱人:

“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死了。”萧景琰不问是因为他不敢，得知的答案要是否认，他该怎么走下去？他知道梅长苏对这事很在意，他也不希望爱人内疚，干脆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。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了。

从那时候开始，他不再悲伤，至少他不再明目张胆的悲伤。

越走越高，就越来越孤独，他站在高位俾倪天下时，是否还会记得自己的初心？他想要少年回来，他的挚友，他的爱人……

列战英的快马出现在宫墙之下，萧景琰狠狠捏了一下拳头。今夜就让他来弄明白，他的小殊，他的长苏究竟是不是真的离他而去了。

“皇上，霓凰郡主，的确离开了南境。”

“可有查到去了哪里？”

萧景琰带着迟疑和希望看着列战英。列战英顿了一下，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答案，可能是这个帝王唯一剩下的一根救命稻草，若是自己回答不对，他有八分猜测，萧景琰可能会有极大的情绪波动，而他也接受好了安抚帝王的准备。深吸了一口气，他直直地说

“探子说，在琅琊山地界见过郡主。”

萧景琰的眼眶红了，可是他没有说什么，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，最终呼了一口气。

“下去吧，我知道了。”

列战英懵了，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萧景琰下令去琅琊山。可是皇上什么都没说，什么都没做，这让他十分惊讶。

烛光下的萧景琰显得意外的脆弱，这是列战英只见过几次的，最近的一次是梅长苏死讯穿来的那天。

萧景琰半生戎马，一身傲骨，偏偏遇到了梅长苏就是没辙的。不仅没辙，还是彻底丧失底线。然而现在，他居然没有立刻上琅琊阁，去把人找回来。第一次，列战英当着萧景琰的面懵了。

“陛下……苏先生他……”

“我说我知道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
萧景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感情，不过好像列战英已经知道了。

“你去查查，琅琊阁上还有谁。”

“是，末将遵命。”

“还有，我要去趟琅琊阁。”

“皇上……这……”

看着萧景琰疲惫的眼神，列战英没有把话说完。就这一次，任性一次，让萧景琰活的像萧景琰，哪怕一次都好。

他默默地点了点头，转身出了养生殿。萧景琰目送着属下出去的背影，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，掌心上留下了青紫色的半月痕迹。自己一点都没有感觉，他还活着，他没有死，可是他也没有回到自己身边。景琰黯然了一会儿，随机就马上转身回了寝宫。知道了人没死，当务之急可不是消沉，养足了精神和恋人斗智斗勇吧。

既然你没死，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！今生今世，你都要在我身边。这条路是你帮我选的，你应该陪我走完。长苏，等着我，我来找你了。

高湛看看时辰，又望了望萧景琰。

今夜，皇上怕是可以好好睡个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TBC